生命的炊烟 作者 胡歌 写下这个题目，仿佛又看到，母亲从一柱炊烟中走出来，用树皮般粗糙的双手，拍打掉衣服上的灰尘，拂理净发丛里的草渣。然后静默的站在老屋的矮檐下，若有所待地，张望着村前的小路。 这是童年和少年时，烙印在我生命中的一帧画。许多年过去了，它仍时时清晰地显印在我眼前、心底，缭绕在我的文字和梦里，像生了根一般，淡淡地，却执拗地，牵动我的乡愁。那背景，也始终是一柱袅袅依依，飘逸不断的青白色炊烟。时间往往是黄昏，彩霞满天，或傍黑，薄暮冥冥。 父亲还在地里劳作，我和弟弟走在由学校回家的路上。而那时，最切迫的意愿，便是能望见自家屋顶上的炊烟。 那混含着浓浓的柴草香、饭菜香的炊烟啊，就像抒情的花朵，在天空开放，并且歌唱。那甜暖的香，再远，也能灿亮我们的眼睛和脸庞。心底里，也总有温馨滋润的感情，很明澈，也很幽远。 饭熟了，母亲就在夕光薄岚里，在几缕炊烟的余烬中，默默地守望着。偶或，也柔柔地喊一声：吃饭了噢？那极富母性的音韵，拖得是长长久久，悠悠扬扬的，浑若唱歌一般，格外的甜软，轻柔。传得很远很远，似乎仍满溢着饭菜的芳香。我们便暂时忘了饿一般，蹦跳着，雀跃着，应一声：吃饭喽， 吃饭喽，欢快地踏着暮色，一路狂奔回去。 那时，母亲最大的快乐，或许也和我们一样，就是逢年过节。因为，她终于能给我们煮出一顿好吃的饭菜来。记得每次煮年夜饭，母亲都要忙得腰酸腿疼的好几天，但她发自内心地高兴着。进进出出，风风火火，嘴里却常是悠闲地哼着歌儿。饭菜自然丰富多了，母亲脸上，却依旧常有黯淡和讪然。我其实知道，自古以来的母亲，都是这样的善良，慈蔼，无私。 每每都恍惚间觉得，有一缕缕缠绵的炊烟，在眼前袅袅地飘升起来，与夕阳、晚霞、风和过去的岁月，融溶在一起。那青白色的炊烟里，满是最平常的人间气息，朴素，温暖而芳香，叫人莫名地感动，惆怅。眼睛里，也禁不住一阵灼痛，潮润，仿佛正被那烟火熏燎着。依稀看见，我苍老而慈蔼的母亲，正站在老屋的矮檐下，站在一柱柱炊烟的背景中，远远地望我，暖暖地喊我。 那炊烟，我想，该就是母亲生命的光束。而它，我知道，也正是我生命之流的初源。